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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ushare 發表於 2013-8-1 22:29

鼓掌是一種「社會傳染病」

前不久,瑞典烏普薩拉大學科學家發表的一項研究結果顯示,人們對一場表演鼓掌歡呼的程度並不取決於表演的水準,而更多地取決於觀眾間的相互影響。歡呼往往是傳染性的,幾個人開始鼓掌歡呼,便會在人群中擴散開來,而一兩個人停止鼓掌,則又會導致大家都停下來。即便是對於品質相同的表演,鼓掌歡呼的時間也會長短不一,差別很大,這完全取決於人群的壓力。當「鼓掌的壓力來自於整個房間裡的掌聲,而不是坐在你身旁的個人的行為」時,鼓掌歡呼便成為一種具有標誌意義的「社會傳染病」。
  
鼓掌不是一種單純的個人身體語言,而是一種集體的社會行為。這在羅馬時代就已經有了充分顯現。鼓掌的拉丁語是applaudere,原意為「擊」和「拍」,但重點卻在表示欣賞、認同、鼓勵、慶祝。羅馬人把多種儀式,不一定是拍手鼓掌,都叫作applaudere,它可以是用手指打響指,也可以是揮動寬袍(toga)的衣襟,後來則是揮動手巾。手巾是羅馬皇帝奧瑞利安(西元270-275年在位)發給羅馬市民的,就像文革時的「紅寶書」,在重要的場合用來一起揮舞歡呼。羅馬劇院裡一劇終了時,主角就會喊一聲「再見,鼓掌!」(Valete et plaudite!),於是在鼓掌員(choragus)的帶領下,觀眾便會有節奏地鼓掌。
  
這往往是預先安排好的,鼓掌員也是花錢雇來的。好多年前,某昆劇團到美國伯克萊獻演昆劇《牡丹亭》,也是事先把一些自己人的「托」安排在劇場裡的不同地方,讓他們充當這樣的觀眾鼓掌員,他們每次一開始鼓掌,美國觀眾就算是莫名其妙,也會照樣跟著鼓掌。這與瑞典學者的研究結果完全一致。
  
如今,西方政治生活中常可以看到這種有人帶頭的儀式性鼓掌。有組織背景的政治人物登臺演講,還沒開口,支持者就開始鼓掌,表示擁護和愛戴。這種鼓掌與這位政治人物在演說中要說什麼完全沒有關係。這種掌聲當然也會在演說之後熱烈地響起。哪怕演說很糟糕,了無新意,或者根本就是假大空,忠實的聽眾也照樣會熱烈鼓掌,因為這本來就是一種政治儀式。
  
政治禮儀的鼓掌可以在某些制度下變成恐怖統治的手段。前蘇聯作家索爾仁尼琴在《古拉格群島》中說了這麼一件事情,莫斯科附近的一個小城召開政治會議,當地要人們均參加會議。便衣員警像以往一樣,滲入了大廳裡群眾之中。眾多的演講之後,進入晚會的最高潮——歌頌俄羅斯的偉大領袖史達林。歌頌完畢。全體起立,熱烈鼓掌,掌聲持續了三四分鐘還不停歇。人人都知道祕密員警在監視誰先停止鼓掌,於是六分鐘,八分鐘……掌聲還在繼續,老年人的心臟跳得厲害。九分鐘,十分鐘過去了,大家害怕起來,沒人知道這情形如何結束。這時,一位坐在講臺上的造紙廠廠長鼓起了勇氣,停止鼓掌,坐下。好像發生奇跡似的,寧靜降落在整個大廳內:現在可以不鼓掌了,大家如從惡夢中醒了過來。一星期後,造紙廠廠主以玩忽職責的罪名被捕,判監禁十年。審判結束,法官走過他身邊時,對他說:「下次當涉及史達林時,你可要小心,不要率先停止鼓掌。」在這種表演性的政治儀式中,人們用鼓掌表演對領袖的絕對忠誠,在它的背後則隱藏著極端的恐懼。
  
德國思想家恩斯特.凱西爾(Ernst Cassirer)於希特勒在德國上臺後憤然辭去漢堡大學校長職務,他曾對表演性政治儀式的功效和目的這樣寫道:「它們就像我們在原始社會裡所看到的儀式一樣固定、嚴厲和不可抗拒。每一個階級、每一個性別、各個年齡,都沒有自己的意志。不表演一種政治儀式,誰都不敢在大街上行走,誰都不能招呼自己的鄰居或朋友。就與原始社會 一樣,忽略一個規定的儀式就意味著痛苦和死亡。甚至在年幼的孩子那裡,這也不能僅僅看作是一種疏忽罪,它成了反對領袖和集權國家威嚴的一種罪行。」
  
在納粹德國,對領袖鼓掌歡呼只是眾多政治儀式中的一種,高抬右臂45度,手指併攏向前的「納粹禮」更是每個德國人見面時必須行使的儀式。凱西爾說:「這些 新儀式的效果是很明顯的。沒有什麼東西能比該儀式的不變的、統一的、單調的表演更能銷蝕我們的全部活動力、判斷力和批判的識別力,並攫走我們人的情感和個 人責任感了。」在這種情況下,無論什麼人都必須參加這種表演,「他們表演著同樣規定的儀式,開始用同樣的方式感覺、思維和說話。他們的姿態是強烈而狂熱的,但這只是一種做作的假的生活。事實上,他們是受外力所驅動的。他們的行動就像木偶劇裡的掛線木偶,他甚至不知道,這個劇的繩子,以及人的整個個人生活和社會生活的繩子,都由政治領袖們在那裡牽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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