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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來自竹東郵政51號信箱的手寫信

2015-08-21 14:38:48 (原文刊載於 2014-10-04 聯合報繽紛版)

教師節前夕收到一封來自竹東郵政51號信箱,署名「徐羅文雅」的信件。內文是:「讀報得知得獎,良師興國,感謝你為學生所做的一切。」

在這個年代,接到陌生人來信,總是戒慎恐懼,於是趁周末上網搜尋,才知寄信人是位傳統的家庭主婦,天天書寫近20封信,為他人送暖。至今,她已持續50年。哇!一年7300百封,50年累積36萬5千封信,超過百萬元郵資。每一封信都是一筆一畫純手工,很古老,有觸感的紙本,在一切被電子微化的時代。

徐羅文雅筆名「徐阿姨」,她每日讀報,看到觸動處就提筆,收信人從政要到小朋友都有。前幾年她開始與監獄受刑人書信往來,有一次收到一封回信,信中表示,他是死刑犯,收到徐阿姨的信,感受到死亡前的最後珍愛,所以他附上25張郵票,盼望可以天天收到徐阿姨的信,但信寄過去,卻再也等不到回信──受刑人先走一步了,不過,他握著徐阿姨指間的溫度離開,他不孤單。

在這個自覺「被迫害」、「被剝奪」的「我」世代,批評抱怨成了全民運動,有誰起床第一件事是去鼓勵他人,向世界說謝謝?

女兒離開幼稚園後,每年教師節會寄信向最愛她的Viola老師說謝謝,小四那年,她忘了寄,「爸,你知道我功課很忙嗎?」「再怎麼忙,不能忘了說謝謝!」在我的「威權」強迫下,女兒還是寄了。

女兒高一那年, Viola老師特地從服務的馬祖搭機回台看女兒,「因為妳女兒每年不斷的鼓勵,」Viola老師眼眶有點濕潤:「我才知道幼教是可以堅持一輩子的路。」

女兒小學畢業前,私下為校長畫了一張好可愛的Q版畫像,上面署名「最有愛心的聰明校長」。「送給校長好嗎?」我提議。

「不要啦,亂畫的,好丟臉。」但我仍然「不尊重女兒」,偷偷送到照相館,印在馬克杯上,送給台中市永春國小陳聰銘校長。之後幾年,每次拜訪陳校長,看到他颯爽的辦公桌上,一定擺著女兒手繪的杯子。「我好喜歡這個杯子,」陳校長說:「用它喝水,咕嚕咕嚕,就好像聽到孩子們的笑聲。」

但杯子陪伴四年,主人就過世了,一個將領導卓越獎三十萬元獎金全捐給學生,那麼好、那麼好的一個校長,就突然走了。但我慶幸的是,我來得及幫我女兒說謝謝。

真的,還來得及,在你還提得起筆,還買得起郵票的當下,一切,都還來得及。

就像那從小姐到阿嬤,五十年來不斷向世界說謝謝,源源不斷的愛,一切來自竹東郵政51號信箱。

作者:蔡淇華
現任惠文高中圖書館主任。曾任沖床工人、貿易專員、廣告文案、大學講師。曾獲:磺溪文學獎、台中市文學獎、新北市文學獎(首獎)、教育部師鐸獎。
著有《隱形的天才》、《野百合父親寫給太陽花女兒的40封信》、《有種,請坐第一排》
facebook:蔡淇華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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