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好樣的／我那調皮搗蛋的學生

edushare

【聯合報╱落蒂】 2009.09.08 04:01 am   

原來他的父母離異了，離異的原因竟然是父親愛上他母親的姊姊。一個高一的學生，才十五、六歲，如何面對？

第一次遇到這麼調皮搗蛋的學生，是在我剛服完兵役，到一個鄉下高中任教時。那時我年輕氣盛，哪裡肯花什麼心思去研究輔導「壞」學生，我首先想到的是，把他壓下去，挫挫他的銳氣。

他人緣超級差 有個悲慘故事

他是從台北某明星高中轉回鄉下的學生，程度和我任教學校的學生有天壤之別。他常把頭抬得高高的，同學對他印象壞極了，人緣超級差。

像這樣的學生，一般課程是治不了他的，因此，凡是最難的問題，我都第一個問他。想都不用想，他一定不會，幾次下來，他長在頭頂的眼睛慢慢降下來了。

這時，我就不再那麼貶損他了，反而找機會讓他表現。例如他記憶力很好，一篇兩三千字的英文課文，不用多久他就可以背誦下來，我當然第一個叫他，他也不會讓我失望，琅琅上口，一氣呵成，讓全班刮目相看。

我慢慢跟他建立友誼，取得他的信心，破解他的心防。終於，他告訴我他的「悲慘」故事。之所以說「悲慘」，是因為以他的年齡，無法面對這樣複雜的人生。

原來他的父母離異了，離異的原因竟然是父親愛上他母親的姊姊。一個高一的學生，才十五、六歲，如何面對？

可以想像，一般學生叛逆的行為他都有。當時我的年齡也不大，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輔導他，只知道告訴他：「你心情不好，墮落了，學壞了，你祖母不傷心嗎？你將來無一技之長，祖母年老了，你父親又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她將來要依靠誰？」

念了軍校當上教官 換他面對頑劣學生

這位調皮搗蛋的學生，居然會聽我的，我也十分意外。他告訴我：「我書念得好，有什麼用？父親不要我了，母親也不要我了，祖母年紀大，能供我念到什麼時候？」

說的也是，但路有很多條啊！我告訴他：「軍校、警校、師大都可以念啊！」

後來這一位調皮學生終於乖乖的念完三年，上了軍校，而且以他的聰明才智，在軍中表現十分優異。

本來可以一直升上去，但他有一次告訴我：「為了照顧祖母，我轉任學校教官了！」

「這也很不錯呀！當年我勸你，只有自立自強，才是對抗不幸的最好手段。如果你在當教官期間，有類似的學生，可以拉他一把！」我想，當教官，幫助學生的機會最多了。

他常在遇到頑劣學生時，前來和我討論。比較容易處理的，他在和我討論過後，總會自己找到方法，唯有一次比較棘手。

他到了大陸當主管 老闆是當年壞學生

「老師，這次麻煩大了，這兩位學生居然犯了竊盜罪，上了法院，明天就要出庭了！」他來到我的住處，很想幫這兩位學生「想辦法」。他說學校開訓導會議，多數以「嚴重影響校譽」主張退學處分。

「那你認為呢？」我說。

「我當時以輔導教官名義，拍胸脯保證，這兩位學生可以救，而且法院尚未判刑，自然不到退學的地步。我說，如果法院判刑了，他們不用退學，也無法回到學校了！」他把開會情形和他自己的看法，詳細說了一遍。

「這就對了，退學不是教育的最好方法，只有承認教育失敗，才走到退學這一步。」我說。

最後法院以學生初犯並有悔意，給他們自新機會，由家長嚴加管教。最重要的是，我的學生以教官身分，當場又拍胸脯保證會用心調教，獲得法官的支持。

這其實是個普通的故事。但神奇的是，幾十年後，我那寶貝調皮學生從大陸深圳來電告訴我，他現在在深圳某公司當總管，老闆就是那兩位偷竊的學生之一，還真像美國短篇小說王歐‧亨利的驚奇小說。

「老師，你有空過來玩，我全程招待。」有這句話，我一生教育工作的辛苦，好像都化為雲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