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親爸拉不下臉 求助率少得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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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報╱本報記者連線報導】 2010.03.21 06:47 am


社會有愈來愈多的單親爸爸，比起單親媽媽，不習慣求助的單親爸爸需要社會更多理解。記者鄭超文／設計攝影

單親爸爸心事誰人知？中華單親互助協會指出，社會有愈來愈多的單親爸爸，約占單親家庭的四成二；單親承受多重壓力，以台北市為例，自殺死亡者中八成是單親，其中五成四是單爸，二成六是單媽，不習慣求助的單爸需要社會更多理解。

去年一月「特殊境遇婦女家庭扶助條例」修正為「特殊境遇家庭扶助條例」，納入單親爸爸及隔代教養家庭，一樣可享有托育、醫療津貼等。

但根據內政部統計，去年申請補助的單親媽媽有一萬四千五百戶，但單親爸爸只有九百一十九戶，單爸與單媽比例懸殊。

依據內政部資料，推估去年台灣有十八歲以下子女的單親家庭約有卅二萬四千戶，其中單爸約已占單親的四成二，但求助率卻比女單親少得多。學者王行認為，所有由婦女福利出發的單親政策都必須重新檢視。

不懂法令 求援碰壁

以台北市為例，今年三月一日起，將兩處「婦女暨家庭服務中心」改名為「單親家庭服務中心」，更為中性，好讓單爸不再尷尬，能為眾多弱勢單爸發聲。

台北市社會局科長杜慈容表示，許多單爸還不清楚法令已經修改，另一方面，男性缺乏求助經驗，即使「過不下去了」，也拉不下面子開口找人幫忙。

單爸少求助的情況，幾乎全台皆然。高縣府社會處福利科長蘇淑貞說，在父系社會文化之下，男性單親家長較易獲得原生家庭提供子女教養的支持，許多離婚男子的小孩，多半都由祖母代為照顧。

另一方面，社工不一定具備了解男性求助者需求的敏感度和工作技巧。

異樣眼光 造成傷害

不少福利提供者認為，單爸通常「好面子」，不願開口求助。但東吳大學社工系教授王行認為，單爸求助比例少，不能只單單歸因於「男人面子」，王行曾見過一些單爸必須走入婦女機構尋求協助，或是婦女機構添加對單爸的服務，難免有些扞格的現象。

舉例來說，單親爸爸對年輕的女社工坦言離婚之後性生活的缺憾，年輕女社工卻露出「遇上怪叔叔」的眼神，對單爸也是種傷害。

正攻讀博士學位的單爸侯剛本認為，國家政策一直沒有對單親爸爸的需要提出完整的社會扶助政策，使單爸只能在夾縫中求生。

他舉例，當他知道「特殊境遇家庭補助」納入單爸時，心想「國家終於可以照顧我了」，不料社工員拿著條例告訴他：「我們補助的是扶養六歲以下孩童的單親爸爸，您已經不符資格了……」。

要寫隱私 放棄補助

雲林雲萱婦幼基金會執行長王招萍表示，從統計個案的結果分析，單親爸爸最困擾的前三大問題，依序是經濟、親子相處及教育、就業，而經濟與就業問題是一體的兩面，也是單爸家庭最主要的問題根源。

朴子市黃姓單親爸爸說，申請特殊境遇家庭扶助的金額並不多，但要填寫、接受家訪的要求很多、很雜，與其被這樣「掀底」，乾脆算了。

彰化家扶中心主任王震光說，曾舉辦單爸團體諮商，希望大家像單媽敞開胸懷吐露生活挫折，結果單爸只互留手機號碼，心情鬱卒就相招喝酒解悶，本來只有一名單爸借酒澆愁，後來整個團體都喝酒，單爸團體輔導只好喊「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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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報╱本報記者梁玉芳】 2010.03.21 06:47 am


電影「不能沒有你」引發台灣社會對單親爸爸的關注。圖／原子映象提供

描述單親父女的電影「不能沒有你」上演的時候，四十一歲Jason帶了小學三年級的小女兒「饅頭」去看，父女倆在戲院裡都哭了。當燈光變亮時，饅頭對爸爸說：「我看你一直哭，害我也哭出來了。」

晚上躺在床上，女兒嘉許地告訴爸爸：「幸好你有幫我報戶口。」戲裡在天橋上，絕望的男主角哭喊著被帶走的女兒「妹仔」，那一聲哭號，Jason跟著心碎，因為「我們最明白什麼叫相依為命」，「我看到了一個父親因為無法保護女兒的自責」。單爸的世界是以孩子為中心旋轉的。

沒有女主人，做飯、洗衣都難不倒Jason，「我原本就很會做家事，因為她媽媽不會」。不過饅頭說，「妹仔的爸爸跟你一樣不會綁頭髮」；女兒下課，他一定在家。最困難的，是如何向長輩解釋「好好的，為什麼要離婚」。離婚近五年的Jason說，這社會對離婚看得太負面，其實「這社會也有快樂的單爸或單媽。」

Jason說，離婚是他主動提的，沒外遇、沒爭吵，就是個性不和，「結婚是衝動，離婚就要理性點」。既然是深思多年的決定，他自認分手後過得更好，「對孩子也是。我比她（前妻）會照顧孩子。」

離婚那年，Jason告訴女兒：我和媽媽離婚了。為什麼？因為我們沒辦法住一起，就像幼稚園裡的小朋友以前很要好，但後來吵架，喜歡的遊戲也不一樣，所以不能在一起玩，「但媽媽還是很愛你們」。

當女兒漸長，要成為大姑娘了，Jason說他也很緊張，打電話向妹妹求救：「衛生棉怎麼用？那麼多種是怎麼選？」他好擔心萬一那一天來了，大女兒會不知怎麼處理。結果，「學校早就有準備了，教得很不錯哩。」

單爸最大的恐懼就是生病，「她們只有我了，萬一我倒下，她們怎麼辦？」他省悟：「我垮了，家就垮了。」

不是沒有寂寞的時候，Jason說，當然他也有想談心的渴望，「男人需要崇拜的眼光，不是女兒那種，而是女人的。」但是再婚的考慮太多，問題太複雜，「要不要再生，或是她的孩子加我的孩子等等」，至少等孩子廿歲以後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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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報╱本報記者葉英豪】 2010.03.21 06:47 am  
  
「我想請問：如果一個爸爸從事送貨工作，時間長且不固定，帶著一個小一的女兒，女兒因無人叮嚀造成上學遲到或不到，放學又只有一個人在家，請問有什麼樣的資源或服務給這樣的家庭？請協助！」

這是一位單親爸爸在「單親爸爸俱樂部」網站上的留言，也是許多單爸的苦惱：如何兼顧工作和親職。但是，勵馨基金會執行長紀惠容表示，現行法令對單親家庭的托育支援十分不足，預算少，補助期也太短，政府應該再加油。

媒體四年前曾報導一位大貨車陳姓司機無暇照顧幼女，又請不起保母，只能在中午和傍晚經過家門時，匆忙在樓下以吊籃送食物到三樓給兩歲的女兒。吊繩一端栓著玩具熊和鈴鐺，只要拉動就會發出聲音，告訴樓上的小女孩：「飯來了。」

這樣的單爸用吊籃隔空養育幼女的畫面，驚動了鄰居及社工，也凸顯單爸在工作與親職中的兩難。

當年社工介入後，經評估陳父無力提供良好的成長環境，小女孩缺乏與人互動，出現發展遲緩症狀，因此安排小女孩由寄養家庭照顧，因為孩子成長不是只靠食物。

在寄養家庭的小女孩如今已經就讀小二，可愛且善解人意。社工阿姨為她取了外號：「為什麼女孩」，因為小女孩對任何事物總是感到好奇，頻頻詢問「為什麼」。

倒是陳姓司機這四年來幾乎失聯，社工說，「除非他打電話來，否則我們聯絡不上他」。社工人員無奈說，陳父這麼多年未出現，「女兒幾乎不太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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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報╱本報記者喻文玟】 2010.03.21 06:47 am  
  
四十三歲的單親爸爸「阿祥」兩年前喪偶，他透過朋友介紹來到照顧單親家庭的台中市向晴家庭福利中心，內向的「阿祥」漸漸打開心房，去年他報名一期廿周的烹飪課。

阿祥說，女兒去年生日時說，「好懷念媽媽烤的蛋糕，沒有蛋糕的香味，一點也沒有過生日的感覺…」。今年他決定為女兒圓夢，「讓她再聞到蛋糕的香氣。」

去年女兒生日，他親手製作了一個巧克力草莓蛋糕，有媽媽的回憶，爸爸的愛與手藝。阿祥說，「女兒好開心，一直問爸爸何時學會烤蛋糕？」女兒充分體會單親爸爸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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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報╱本報記者顏福江】 2010.03.21 06:47 am  
  
不知怎麼跟孩子相處是單親父親的苦處之一。高縣警員「阿吉」直言，「我很愛我兒子，但是就是不知道要怎麼表達。」阿吉原本也是在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父親早逝、母親帶著他改嫁，他與母親、繼父幾乎沒互動。阿吉瞭解兒子作為單親小孩的心情，但他不知該怎麼走進孩子的心。

作為外勤警員，阿吉自嘲「派出所才是我家吧。」兒子上國小時，阿吉的妻子求去，阿吉沒怨言。兒子目前讀某高中體育班，阿吉坦言與兒子的關係「很疏離」。

其實下了班，阿吉也想像慈母一樣，燒一桌好菜，「但回到家太累，一不小心就會睡著。」他說，不知道孩子心裡到底在想什麼，是單親爸內心最大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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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報╱本報記者梁玉芳】 2010.03.21 06:47 am


礙於社會對男性的要求，單親爸爸面對壓力和苦悶往往不敢傾吐。圖為十一位單親爸爸用人生歷程寫成的書「不單單是爸爸」。本報資料照片／記者高智洋攝影

國片「不能沒有你」呈現社會忽視的「單親爸爸」弱勢處境，引起不少共鳴。曾整理多位單爸心路的東吳大學社工系教授王行認為，努力身兼母職的單爸是「新男性經驗的先行者」，讓人省思男人角色，更提供檢視社會制度的新視角。

王行分析，在傳統社會分工之下，男人的價值幾乎等同於他的勞動產出，一旦失業，男人等於喪失尊嚴與價值，而男主外女主內的分工，讓男性與家庭疏離，這是社會對男性的壓迫；一旦單親之後，男人必須負起「家庭全職照顧者」的責任，這改寫了傳統男性角色的生命經驗。

王行說，他帶著「每位單爸都是新男性經驗的知識生產者」心態，傾聽十一位單親爸爸長達一年的團體分享，共同寫下「不單單是爸爸」一書。過程中看見單爸在失業、失婚的打擊中，努力收拾生命殘局，期待為孩子及自己撐起一個家，但國家及社會支持仍是太過刻板與不足，單爸的生命經驗提供對男性角色及社福體制反思。

王行指出，單親家庭的激增，一般慣於以雙親來看待家庭結構的人，會將單親的社會事實標記為社會問題。單爸侯剛本深有同感，單爸的生命經驗應是另類的男性解放。

離婚後他帶著曾患失語症的女兒過日子，他說，在工作、育兒多重任務之間像陀螺一樣轉的辛苦，也只有女性友人才能體會。單爸被稱為「失去肋骨的亞當」，失去肋骨後，亞當終於能體會夏娃的辛苦。

王行強調，「單爸不是社會問題，而是彰顯了這個社會的問題所在」，包括許多單爸處於勞動條件貶值後的弱勢處境，因為父權與資本社會共構出「社經階級等於男性價值的意識形態」，男人疲於賺錢養家並以此為人生成就指標，與妻子家人的相處時間越來越少，情感愈來愈疏離。

離婚後，過去全然陌生的家務、教養議題接踵來，讓單爸比其他男性必須更早體驗及思考傳統性別角色對男人的制約與剝奪。